不吃酸笋的阿竹

少年眼里总有秾丽的情

红线缠(下)

纵欢乐只片刻死生奈若何

良辰美景几对得得伴枕侧

厉鬼裳×道士烬


 04

      这次的任务很急,澹台烬匆匆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就要走,临走时他不由的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他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四处都不见叶冰裳的身影。


  底下的人又在催促着他出发,他想着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不再探寻便提着行李离开了。


  接应他的人是个着唐山装的老者,带着眼镜更显儒雅随和,他自称是严先生的管家,接待他时礼数也周全,不因澹台烬年纪尚轻,面容青涩而看轻他,反而言语间多有尊重,一口一个小仙师的唤他。


  他处事不惊,颇得东家信任,因而跟着东家姓严,别墅建在山上,开车要两个小时的路程,严伯就乘着这个空档向澹台烬说明情况。


  东家有独女名唤严珠,正如其名,严珠自小受尽宠爱,被人捧在手心如珠如宝的疼着长大,她无兄弟姊妹,待严先生离世,这偌大的家产都是她一人的。


  可就在一天女仆进门打扫小姐房间时,一开门就发现严珠自缢于房梁,她的面容狰狞恐怖,眼珠充血,双脚离地悬在空中晃悠,骇的女仆尖叫后瘫软在地。


  受爱女骤然离世的打击将身体原先就不大好的严先生,刺激的好几日都卧床不起。


  严先生不信爱女会自尽而死,病中撑着口精神气,派人查了许久,久到严珠尸身腐臭,必须下葬时,也没能找出所谓真凶。


  为了不扰女儿死后的安宁,他只得含泪将女儿下灵,又花了大价钱派道师为女守灵,这也是请澹台烬来的缘由。


  澹台烬垂首默默听着,心里也多了几分较量,请道师守住死者的黄泉路,为其念往生咒,护佑她死后早登极乐天堂,这样一想倒也说的通,虽小题大做倒也能看出一脉父爱深情。


  正说着天骤然就阴沉了脸,洇洇的水痕自雨珠从天而降,砸在车玻璃上四下轰然碎开,碎开好几条蜿蜒的纹路来,像可狞的爬虫。


  前座的司机在小声暗骂着,这次连天公都不作美,一落雨山上路更滑,怕是又要耽搁时间,澹台烬无声的闭上眼假寐,狭小的车厢一点稀薄的空气被几人吞了又被吐出,味道让他分外不适,却又无可奈何。


  后座一点昏沉沉的黄光,照的他头脑发晕,心脏只一阵悸动,这种陡生的恐慌茫然扼着他的喉,没有边际的令人窒息的潮水朝他涌来,他很少有这么强烈的不祥预兆。


  澹台烬捏住护身的铜钱,指尖掐住一点冰凉,试图平息下来心中的浮躁气,坐在一边的严伯望着他愈发惨白的脸和乌青的眼圈,一时有些担忧的问道:“小仙师,你没事吧?”


  澹台烬抬手扶了鼻梁上的镜框,摇了摇头却不发一言,他看向车窗外的世界,是大片流动的浓绿色块,在明丽的色彩对比下,车子驶向前方的道路是那般晦暗,有雾在四起蔓延,像在驶往不归途。


  好在雨未落多久便停了,之后的路程也一切顺遂,车子终于在一处富丽堂皇的小楼停下,独特的西式风格更添瑰丽,一旁的侍从得到示意将大门拉开,铺了一地的羊毛毯,布满古老的纹路。


  到处是复古的装横,以及眼前这个似落地窗大小的油画,澹台烬在它面前骤然停驻,诡异的画风和只有黑白的色彩,一下就抓住了他的眼球。


  画面割裂开黑暗与光明两地,修女扔掉手中的十字架,拼命往光明处飞奔,阴云似的裙摆在跑动中掀起风,背后则是往日神圣的教堂,却空荡荡的陷入一片墨色的囹圄。


  不同以往的虔诚,教堂竟成了困住修女的牢笼,修女也抛弃了她的信仰,叛逆是澹台烬仔细看完后浮现在脑海的第一个词。


  “这是我女儿最喜欢的一幅画,我特意将它挂到了前厅欣赏,小仙师觉得如何?”


  澹台烬看的入神,那苍老的声音骤然从身后响起,还夹杂着些许急促的喘息声,听着虚弱非常,他转头一望,果然是如今重病缠身的严先生。


  他低眉垂眼,片刻后拱手应答道:“画好,但意境不祥,不适合挂在前厅。”


  听后严先生虽皱皱眉,却也没对他生气,只是手撑着银制的拐杖又向前迈了几步,看着面前的画,眼露悲痛哀伤,话语间多了哽咽,“珠珠从小就听话懂事,从不教我多操心,谁曾想……天不遂人愿啊!”


  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料此刻六旬老人还要面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早年丧妻晚年失女,让这个在商场上已叱咤半生风云的老者早早弯下脊背,再无半分从前的傲气勃发。


  严先生不欲在晚辈面前流露出太多脆弱,很快又收敛了眉间的苦愁,习惯性的用那双锐利的眼眸打量眼前的后生,见他面无丝毫血色,重病未愈之态,背脊虽单薄瘦弱,却挺的笔直,欣俊如寒松。


  面对他无声的施压,澹台烬倒是没什么反应,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好像何事都无法惊起一点他涟漪,严先生突然有些好奇他的过往,到底是何种经历,将一个少年磨成这副老成的模样。


  他还想再与澹台烬交谈,从远处走来的年轻人却打断了他们,他恭敬的对严先生弯腰行礼,说着药已煎好,不能耽误喝药的时间。


  闻言严先生只得无力的摆摆手,表示已应承知晓,又留下他为澹台烬引路便离开了,待所有人散尽,只余两人,这时场面一静,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都在暗自打量着对方。


  学道术的人多少也通些识人相面之法,整体看去温润尔雅,也算秀气相貌,可仔细看来这人眉心的戾气浓厚,血腥气也经久不散,手上沾惹不少人命血案。


  自面相来看,眉是压眼眉,眼浮突如羊眼,眼白间黄晴兼赤脉,性主贪婪凉薄,做事残暴,一生孤寂之命。


  没来由的澹台烬对他生出几分厌恶来,只是低头时被银丝镜框掩了七八分,眼尾恹恹地压住多余的表情,让人看不分明。


  严良却先弯下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他是之前那位严伯的儿子,也是严先生如今的心腹手下,因其父的缘故深得严先生信任和重用。


  澹台烬并未多做动作,只是淡淡点了头,孤冷傲慢像是刻进骨里。严良瞧着他,眼里就飘着隐晦的不喜和忌惮,只是碍于澹台烬的身份,脸上又浮出个笑容来,礼数上教人挑不出错处。


  严良微摆手示意他,“仙师这边请,小姐灵柩就停在里间。”澹台烬跟着他到了严珠的灵前,四处皆用白布堆砌,乌黑的棺木竟是半掩着,未全合上,他走进了才彻底看清她的面容。


  忽略惨白到极点的肤色,以及脖间青紫的淤痕,她竟像是从未逝去,墨色长发于臂间缠缠绕绕,又软软搭在她白皙的肌肤,一身俏皮可爱的蓬蓬裙,更像个睡着的精致洋娃娃。


  他的手掌贴合棺壁,久久凝视着她的脸庞,她长长的睫羽遮盖一双眼,不知怎的竟恍惚看见她睁开眼,那双仿佛会吞食人的眼睛,他惊的后退几步,后背撞上严良的臂膀。


  待他站稳后,严良疑惑的看了眼澹台烬,顺口问了句怎么回事,却得到他只是摇头的回应。他连忙上前一探究竟,没发现任何异常,对所谓的仙师也有了几分轻视。


  严良理了理衣袖的钮扣,看向澹台烬的眼里有了隐晦的不屑,暗自嘲笑自己刚刚对他的忌惮,这不过就是个沽名钓誉的假道士罢了,随意交代几句便离开了,却是不再回头看上一眼。


  如若他再留心一点,会发现一团黑漆漆的影子也跟在他身后,那阴影在攀附到活人身体后,慢慢的融合将他身后影子吞噬、替代。


 05

       澹台烬安抚住跳动的厉害的心脏,他不会看错的,刚刚严珠确实是睁开了眼睛,死人睁眼是大凶,他走进一步仔细查探她的尸体,两个眼眶发黑,指甲变灰,竟有尸变的迹象。


  他眉头一紧,从怀里掏出张黄符,咬破指腹挤出几滴血,潦草的画了几笔就贴在严珠眉心间,又将厚重的棺木盖上,只要这么镇住几日就好,若是尸化了又是一场恶战,能从源头解决就再好不过。


  另外为何自杀的人怨气会重到尸变,就不是他该管的范围,他也不想引火上身,做到仁至义尽即可,无需多管闲事。


  他盯着棺材又叹了口气,接了个烫手山芋在手更是丢不掉,走上前点燃几根香火,恭敬的鞠了几躬后插在香炉里,烟雾缭绕氤氲视线,又消弭于上空,断断续续的不真切。


  一切做完,才随意找了根柱子慵懒的斜倚着,澹台烬拒绝了安排的上房,却选择静静隐匿在一角暗色,摸了摸腕上系着的红绳,阴郁黑眸被略显倦怠的眼皮盖住,不小心露出几点深切的情绪。


  他不敢闭眼,怕见到梦里她那有源的无尽的仇恨,和接续的指责,一想到这里他沉甸甸的心又被摁进苦涩里,不止是她被困在过去,他也无法挣脱。


  他无法反驳的是叶冰裳的不幸全由他而起,准确来说是过去的他,没有偿还的罪孽导致如今的恶果,他也曾满腹怨恨到现今也只剩淡然。


  想起师傅给自己批的命,是个孤煞命格,这些年来亲近之人无一都应验此命,纷纷离开了他,到头来也只有冰裳了,身边也只剩个她了。


  今天的疲累仿佛就积蓄在此时爆发,本来清醒的神智逐渐迷糊,绵长的呼吸以及紧闭的双眼,彰显他又沉溺于梦境之中。


  这次的梦不同以往,她挽着墨发,眼波流转却让人淡淡的看不清,只望得耳垂处糜烂的环痕,以及锁骨间一点暧昧缱倦的咬痕,她撑着皓腕凑近自己,娇娇的轻唤:“陛下为冰裳画眉可好?”


  场景几番变化,澹台烬虚弱的靠在生了潮的墙角喘息,周围尖锐的嘶喊与怒骂混作一团,他艰难的在一片狼藉里撑起身子,有些头疼的掀开眼皮。


  四周不知为何突然一静,不自觉仰头看逆光而来的叶冰裳,她微笑着伸出柔软的手,他的呼吸一滞,只见得她身上仿佛夹着纯粹又耀目的光,他只敢低头垂眸躲开一片灼热的光明,不敢触碰。


  头顶的一声轻笑揭过他虚实不明的心悸,他白玉般的指骨掐紧,显出不自然的血色,她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接着又被寂静笼罩。


  几声猫吟却将他拉出沉沦的梦境,他捂着发痛的脑袋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暗处的黑猫从拐角溜出,迈着轻盈的步伐,绕着棺木徘徊几圈,最后轻松就跃上停在中央的棺椁。


  黑猫上棺,死人起尸。


  澹台烬心下一凛,急忙跑去查探,果然棺椁空空如也,应睡在棺中的严珠不见了,棺内落在一旁的黄符也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他忙伸手提了一早就摆在桌面的桃木剑就往外冲。


  自澹台烬走后,堂前伶俜的烛火也彻底被黑暗吞噬,整个小楼陷入无以名状的窒息与恐怖,乍响的女人凄厉的哭声和悲吟,皆翻作旧日的哀情。


  黑的发沉的走廊,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澹台烬并没有开灯,生怕惊醒沉寂在暗处的早已丧失理智的严珠,只捏着手里唯一的光源艰难的往前走,掌心湿濡一片。


  澹台烬眉眼全是倦意可神经紧绷,一步一步走的警惕,将手中桃木剑挡在身前防护,脚下踩到一块不知名的物体发出咯吱的声响。


  在手电光的晃照下才依稀看清,是一段血淋淋的残肢,不远处还有几块被剁碎的肉,鲜血几乎溅满了一地,劣质的铁锈味充斥着他的鼻腔。


  他微微皱眉,眼里是清明的冷静感,下意识捏紧手心的软肉,尽力平复着心跳,悄悄放缓脚步绕过那些血腥,直至听到楼下一声尖叫和几句救命。


  待澹台烬赶到时已晚,那个被捉着头发的女仆早已被一刀砍死,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满脸鲜血举着菜刀的严良。


  他似乎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头缓缓偏过来,一道凌厉的剑风迎面而来,他只堪堪歪头躲过,却还是在脸颊一侧留下血痕。


  严良乌黑的眼珠早已占据了整个眼眶,这时眯着眼更觉危险与诡异,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顿时恼怒的呲起牙齿,全然没了人类该有的样子,一举一动像个嗜血的野兽。


  他举着大刀向澹台烬砍去,被他灵活的几个翻身躲开,还顺便咬破指尖朝他眉心轻轻一点,几缕黑气在严良眉心溢出,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又借着拖拽的力将黄符贴于他额间,控制他的行动,很快他僵硬在原地不能动弹,澹台烬这才松了劲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这只是开胃小菜,不知隐在何处的严珠才是祸首。


  消耗的体力和时刻紧张的神经,让他快速削弱自身的优势,只能小声喘着粗气,不敢暴露一点软肋在外,片刻后澹台烬抿紧唇角,突然伸手飞掷几张符到一处暗角,警惕道:“我知道你在这里,别藏了!”


  诡异的娇笑声骤然响起,暗处走出个俏丽的姑娘,许久未见过日光的面庞随着角度的转动,错身落入白炽灯下,惨白摄人的面容也尽数被人看清,只是脖颈的淤青依旧显眼。


  严珠捂住喉咙发出乌鸦般嘶哑的笑声,空寂的大厅顿时荡漾开斑驳的铁锈气味,只一瞬就到了被定住的严良身后。


  她手一伸轻易穿透皮肤深入脏腑,随意绞弄几番,最后才像握住想要的东西露出个笑容,用力一扯出,手心赫然停着颗还在跳动不停的心脏。


  可怜严良连最后求救的呜咽都来不及发出,便已命断她手,手心的心脏跳动的节拍感蛊惑她丢掉了理智,只轻轻一收拢,捏碎在掌心。


  残暴血腥的手法令澹台烬皱眉不适,却不敢轻举妄动,自她出现后在车后座出现的幻觉又齐齐爆发出来,耳边一阵嗡嗡作响,他艰难的提起眼皮退后几步。


  严珠睁着双猩红的眸,柔软的发乖巧的垂在耳侧,微歪头打量他几番,脆弱的脖颈以及藏着的那颗新鲜心脏,她咧开嘴笑,惨白的脸透出几分诡异和兴奋,指甲刮出几滴粘稠,又放于唇舌含住。


  他暗觉不妙,灵敏躲开她突袭来的长甲,只觉身后一阵暗风又向前翻滚躲过,循环几次身上也出现大大小小十几处不浅的伤口,汗液与血珠相融,在伤处蛰出火辣的痛楚。


  他扯开个阴郁的笑容,俯首啐了口污血,不再防守而是不要命的进攻,最好的防御就是攻击,不再管身上能落得几道伤,用掌心血给桃木剑开刃,横劈竖斩势必要她吃点苦头。


  近似疯子的打法成功将严珠唬住一会,让他得以喘息片刻。乘着她怔愣的间隙,抛出仅剩的几张黄符,看她成功被制住才松了口气。


  此时澹台烬已是皮开肉绽,瘫软在地上,只能暗骂这次买卖亏本,老底都掏光了。他打的实在狼狈,纯白的衬衣早已被血染乌了,头顶乱晃的吊灯闪的他头脑发昏,又勉强打起精神来收拾残局。


  稍微动弹几下,才发现右肩剧痛难忍,好像碎了肩胛骨,从口袋掏出颗软糖扔进嘴里,甜腻在味蕾散开,疼痛也因此减缓几分。


 06

      澹台烬捡起地上的桃木剑,慢慢靠近严珠,此时她闭着眼不动,乖巧的像个任人摆弄的布偶娃娃,没有生气也没有危险。


  他警惕在她跟前几尺便停下,嘴里默念着口诀又在桃木剑上抹了新鲜的血液,桃木剑顿时流转着金黄的符文,他一发狠将它狠狠扎入她早已不动的心脏,停住不动。


  原本闭着眼的严珠缓缓睁开了一对血眸,眼瞳里照映的是对方惊慌失措的神情,浓厚的黑气自伤口处蔓延逐渐攀上剑刃,而后开始侵蚀着握着剑的主人。


  不是澹台烬不想放手,而是一切发生的太急又太快,快到几乎不容他思考,只是一瞬黑雾就侵染他整具身体,他早已没了抵抗之力,被架在半空中。


  从现在开始胜负赢家开始对调,严珠缓慢的撕掉贴在身上令她厌恶的黄符,碾碎在手心化作灰飞,脸上虽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但不难看出她已然生气了。


  严珠扶住软倒的脖颈,喉间软骨已被人掐断,所以只能堪堪发出几个音节,刺耳的声音骤响:“臭道士,竟敢,暗算我!”


  她的手指微动,黑雾也随之越收越紧,他几欲窒息,白皙的脸上染过几丝颓红,双手无助的挣扎又摆脱无门,严珠又骤然收了力,一个眼刀飞过正于某个方向。


  “偷鸡摸狗,鼠辈,还不快,滚出来!”


  藏匿在暗处的叶冰裳这才款款走出来,地上的血水被行过的绣鞋踏碎,纤纤玉手握住一骨上好的红伞,皓腕似雪凝着月光,步步都走在澹台烬的心尖。


  油纸伞下凝怨魂,满地春意已黯然。


  严珠越发谨慎,要不是她发现那人无意间吐露的一点气息,她恐怕至今未能发现这人躲在暗处,她歪头撇了眼地上的影子,才露出个笑容来,原来是同类啊。


  看叶冰裳根本不用依靠累赘的尸身,便可以维持实体在世间行走,只是这般严珠不可避免的生了几分嫉恨,看着来人的眼神也愈发不善。


  她垂下乌黑的眼睫,在玉瓷般的面颊晕出些阴影来,丝毫不在意被举着的澹台烬是生是死,她摆摆手示意严珠继续,她不会掺和。


  在严珠怀疑的目光下,她神色愈发漠然,被吊在空中的澹台烬微皱着眉,深深的望着她像是怀诸许多不能道的愁怨和爱恨,要把那抹占据他大半生命浓烈的红色牢牢的记住。


  说不清是如何感受,只是很想笑,嘴角刚拉开,鲜血就已呛至咽喉,五脏六腑被扭碎的疼痛,他却仍旧笑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至腮边,他想结束这一切。


  他想着这条命也该还给她了,一次次的回溯梦境,也了解她压抑的满身痛苦,经年累月的轮回和复仇早就将她折磨的面目全非,她再找不回原来的模样,只是麻木的做着同一件事。


  黑雾渐渐包裹他的面容时,他唇瓣微动,对她无声的说了句:“别站在黑暗里,也别再执着于过去。”


  叶冰裳站着不动,看似冷漠垂在一侧的手却在颤抖,脑海却闪过许多画面,都是澹台烬的前世。


  病弱的郎中因她所害而死于病痛;骁勇的将军因她所害死于亲近之人的暗箭;与世无争的皇子因她所害卷入夺嫡之争惨死……


  可他们临死都是满怀笑意的看着她,仿佛终于解脱的姿态,明明大仇得报,可为何她并不开怀,也没得到所谓的痛快。


  叶冰裳闭上眼,少年悲戚的目光快把她烫出个窟窿来,她陪了这世的澹台烬近二十余载,看他因满身病骨而被人排挤嫌恶,到头来只余两人相依为命,他若是死了,她又要变成一个人了……


  想着她提起红伞冲上前,乘严珠还未来得及反应,立刻划断困住澹台烬的黑雾与主人的联系,失了源头的黑气很快散尽。


  她一把接过失血过多的澹台烬,轻柔的将他放置地面上,用手帕不断擦拭他口鼻冒出的鲜血,她火红的衣襟也染上大片暗色。


  呛人的血液从骨骼里渗出来,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向他袭来,他那反复干涸又溢出的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滑落在她的皓腕上,好混浊又好灼热,烧的她拿着帕子的手都在抖。


  “阿裳别难过,我总要死的,等我死后你别再生执念,别再有遗憾。”


  少年低哑着,此时所有的喧嚣都在这一刻被虚化,她空白的脑海里只剩下他坦诚的剖白和漆黑眼眸里那一点无奈的情愫。


  她没有回应他,只是将他安然的放在墙角,握住伞骨的瘦削手上隐约透出青紫的血管,此时她的怒火已近迸发,微抬手伞尖便对准严珠。


  “他的生死何时轮得到你做主!”


  叶冰裳的出尔反尔让严珠愤怒极了,她举起腥红的长甲就朝着她而去,欲将她撕成碎片才肯罢休,几个打斗来回发现自己并不占几分优势。


  论道行和实力她不及叶冰裳万一,唯一点优势只是这地方是她的地盘。想着她就隐隐生了些退意,此时大仇得报,没必要和这疯子再纠缠。


  可严珠想退,她却不肯让,运转体内怨气将红伞停滞在身前,自伞尖处开出一大片艳丽的荼靡花,指尖也萦绕冷香,沾了光的眉眼显现出几分凛冽的烟蔼。


  手指微动,堆葳的荼蘼花瓣化作最凌厉的刀锋,铺天盖地的朝严珠袭去,在无处可逃的攻势下,她被淹没吞噬,发出凄厉的惨叫后烟消云散。


  遮蔽在头顶的乌云终是散尽了,怨气消耗的过大,她失力跌坐在地,想起澹台烬又勉强支撑着身体来到他跟前,一探他的鼻息这才放松下来,虽微弱但也算绵长。


  “澹台烬你笨死算了,没了我你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依旧是那样刻薄的语气,澹台烬却只觉得温暖,她受累搀扶起他慢慢朝外边走去,澹台烬又在那副巨大的油画前停住了脚步,察觉她投来疑惑和不解的目光,微微弯了唇,开口对她解释。


  这副画其实还有另一面,修女自以为从伪善的教堂里逃出来,却落入了真正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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